烟花碎：当绚烂落幕，谁来清扫我们的记忆？

当新年的钟声远去，当节日的喧嚣沉寂，城市在凌晨的寒风中缓缓苏醒。对于大多数人而言，那一场场盛大的烟花表演，是手机相册里定格的绚烂，是朋友圈里收获的点赞。然而，对于环卫工人老李来说，烟花的余韵，是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“沙沙”声，是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硝烟味，以及满地狼藉的“烟花碎”。

凌晨五点，天色未明，老李和他的同事们已经出现在了城市最繁华的江边广场。这里是昨晚烟花表演的最佳观赏点，此刻，却像一场盛大派对后的寂静战场。红色的纸屑、扭曲的筒管、未燃尽的火药残渣，混杂着零食包装和饮料瓶，铺满了整个地面。老李挥动着硕大的竹扫帚，将这些“烟花碎”归拢成堆。每一扫，都像是在为一场短暂的梦画上句号。

“烟花碎”，这个词本身就带着一种诗意的伤感。它既是物理上的残骸，更是情感与记忆的碎片。老李在清扫时，总会不自觉地想象：这片碎屑下，曾是一个孩子仰着通红的脸蛋，指着天空发出惊喜的尖叫；那截扭曲的纸筒旁，曾是一对情侣依偎着，在光影变幻中许下新年的愿望；这片狼藉的中心，曾是一个大家庭，用相机定格下三代同堂的温暖瞬间。烟花升空时，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与祝福；而当它碎裂成尘，便将这些高远的情感，重新抛回人间，化为需要被清扫的“现实”。

近年来，随着环保意识的增强和城市安全管理的需要，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对燃放烟花说“不”。电子烟花、灯光秀等更安全、更环保的庆祝方式，逐渐取代了传统的“火树银花”。这无疑是一种进步，但某种东西似乎也随之流失了。我们告别了呛人的硝烟，也告别了那份亲手点燃、共同期待的仪式感。当绚烂被精准地编程，当欢呼被整齐地引导，那种源自原始、略带危险的集体狂欢，正慢慢变成一种被观赏的、有距离感的“演出”。

“烟花碎”的减少，是城市文明的注脚，却也像一个时代的隐喻。它标志着一种粗放、热烈、充满烟火气的集体记忆，正在被一种更精致、更冷静、也更疏离的体验所覆盖。我们不再需要清扫满地的纸屑，但我们是否也失去了清扫内心尘埃、凝聚共同情感的机会？

太阳升起，金色的光芒洒在洁净如初的广场上，仿佛昨夜的绚烂从未发生。老李将最后一袋“烟花碎”装上车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知道，明年此时，或许他清扫的“战场”会更小，甚至完全消失。烟花的碎屑可以被轻易地清除，但那些关于烟花、关于团聚、关于一个时代共同记忆的“碎片”，又将安放在何处？它们或许不会堆积在街头，却可能悄悄沉淀在每个人的心底，等待被下一次的绚烂，或是一次不经意的回望，重新点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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